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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承天，作军师与下土，良臣当国，行政教于家邦，庞青云荣任两江总督之庆典，庚午四月初八，午时！”

“从前我做官的时候，在街上看见一个捕快，抓着一个穷人见着就打，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因为他穷，而这个穷人并没有怨言，好像一切都是天公地道的，从那天起我就发誓，如果我做主，这件事就决不能再发生！你们投军是为了是不让别人欺负，现在我告诉你，不光你们，全天下的百姓，都不能让人欺负，我们要做的是这样的大事！”

2007年，陈可辛导演的古装动作片《投名状》上映，本片有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领衔主演，故事讲述了19世纪中叶，神舟崩裂兵灾四起之际，一位落魄军官和两个绿林土匪纳下投名状，结拜为兄弟，一同投身于太平天国战争中的故事。

在看电影过程中，我发现影片里很多细节都蕴含着弦外之音，在一片肃杀窒息的气氛中，无数的百姓发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哀嚎，生动的展现了十九世纪中叶，中国亿万万民众所面临的那种无边绝境和黑暗，这是一部在我看来远远被低估的影片。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就让我结合真实史料，为喜欢这部电影《投名状》的伙伴们细致展开讲解。

神州崩裂

影片是从一场大屠杀开始，在人喊马嘶之中，清军被太平天国的部队围攻歼灭，只留下漫山遍野的尸骸。

字幕显示，太平天国战争期间，中国共损失了7000万人口，那历史中果真如此吗？太平天国战争的死亡人口，在过去其实是个悬案，其中十九世纪美国传教士，曾经估计太平天国战争共造成了中国5000万人口损失，但这一般被认为是太过保守。

后世学者经过更加认真的对比后，认为太平天国光是在江苏、浙江、安徽等七个省份的主要战区，就造成了7330万人口的损失，而把全国都算在内的话，损失人口至少在一亿以上。死亡一亿多人是什么概念呢？差不多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全球死亡人口的总和。

一战那可是用了机枪和毒气，二战用了两颗原子弹，把全世界死亡人口总共加起来，还没有太平天国战争死的人多。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很不幸发生在中国，曾国藩后来巡视安徽南部的时候，发现当地叫寥无人烟、枯黄的野草中是累累白骨。有时候走一整天，甚至都看不见一个活人，李鸿章在汇报江苏的战况时，说【曾经人口密集、鸡犬相闻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无人区，走出去二三十里地看不见人】。

这还是在锦绣江南，一直到全国解放时期，中国有些地方的人口，还没有恢复到太平天国战争之前的水平，而这也仅仅是当时万般惨状的冰山一角，大家就可想而知。也正是在这天崩地裂的浩劫中，李连杰饰演的庞青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整部影片的故事也就此开始。

天时地利人和

在影片《投名状》中，李连杰扮演的是一位一心想要征求天下苍生的清军将领，然而，他的救世理想在实施过程中，却遇到了几个困境。

第一个困境 ：天不时

我们通过接二连三的镜头和情节，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故事发生的历史时代，最常见的就是饥荒。造成饥荒的原因很多，其中一方面在于气候发生了变化，从一系列考古和物候证据来看，自1780年开始，中国的气候就开始逐渐转冷，至19世纪中叶，气温持续走低进入谷底。

这是因为太阳进入蒙德极小期和坦博拉火山爆发等众多因素共振造成结果，而气温降低，对于中国这种大陆性季风气候来说，影响是很大的。寒冷往往伴随着干燥，因为水分会更多地以冰和血的形式被封锁在高纬度地区。降雨减少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农作物减产，当时的阶级划分是士农工商。

通俗的来说，士农工商，不是指地位高低，而是治理一个国家的四个方面，又指轻重缓急。天下读书人安顿了，然后农民也就安顿了，士人就是为了统一思想，为百姓说话，这样天下自然安定。

 

古代的阶层是士农工商，士大夫阶层历来都是最高的阶层。但是看剩下的排名，就能体现出我国经济生产的特点，我国是一个农耕文明的国家，一直都是奉行的小农经济，鼓励手工劳动。但是商人，古人认为都是不劳而获，用欺诈的方式来牟利。

 

农民在国家的四大阶级中，排行第二，足以可以见得农民的地位是有多高了。因为有农民可以种的粮食，来维持整个中国的温饱，不说古代的苛捐杂税，至少在五谷丰登的时候，至少有一颗饭吃，不会被饿死。但是如果遇到了天灾，像历史上的这样的情况，真的是饥荒遍地，如果再遇一场瘟疫什么的疾病 ，死的人就更多了。

回到影片礼接着说，随处可见干燥和荒芜，一眼望不到头的郊野尘土四起，暗合了历史中真实的气候走势。除了不可忤逆的气候变化外，庞青云救世的理想，还有另外一个更加直接的障碍，那就是地不利。
 

第二个困境 ：地不利

在影片中，我们能看到所有人都在抢粮，村民抢太平军的粮，清军又抢村民的粮，无论是山字营还是魁子营，进城之前都喊着【抢粮！抢粮！】这种对粮食的争夺处于深切的匮乏，而这种匮乏除了气候变化外，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人地关系紧张。

第三个困境 ：人不和

1798年，英国著名学者 —— 马尔萨斯出版了一部著作，叫《人口原理》，在书中，他描述了一个规律，即一个地区的人口，总是以指数速度膨胀，而土地却只能以线性速度增加。这意味着 —— 资源增长速度永远赶不上人口增长速度，随着时间推移，人口越来越多，每个人所能占有的耕地也就越来越少，这就是人口压力的增大。

当人口压力大多，到社会难以承受之际，就会爆发战争和饥荒，系统性地毁灭人口，直到人口和环境找到新的平衡。太平天国的爆发，就是人口压力的直接体现，清代学者统计，全国耕地从乾隆至道光年间基本没变，但是乾隆期间人口却翻了一倍，等到了道光朝结束的时候，全国人口已经从3亿暴涨到了4.2亿，耕地没变，吃饭的嘴就凭空多了上亿张。人口压力最大的安徽，人均耕地面积就被压缩到一亩不到。

在之后的情节中，庞青云率军攻打舒城，正是在安徽，可以说是人地关系最紧张的地方，是暴风眼所在，这种崩溃造成的后果，就是一系列人伦惨剧。曾经有文献记载，无数的灾民饿死在逃荒的路上，有的灾民逃亡时，实在饿得受不了，体力透支摔倒在地，这人还没咽气呢，大腿上的肉就被周围人剔光分尸。《曾国藩全集》里有记载，当时那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人肉市场且明码标价，一开始30文一斤，后来涨价到120文一斤，这种商品的价格是供需关系决定的。而人肉涨价说明什么？说明这地方能用来吃的人肉，都供不应求了，这种凄惨恐怖大家可想而知。

所以，在影片中，我们能看到金城武饰演的姜午阳，带着一群土匪朝着人群撒馒头

“吃完就跟我去干玩命的活！”

在那个连人肉都明码标价的时代，人命真的就只值一块馒头

在传统农业时代，人际关系是一道在数学上无解的难题，如果你是一位生活在19世纪中叶的南方农民，你会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拼命耕种？无论怎么含辛茹苦的劳作？也都吃不饱饭，而自己的生存只能建立在别人的毁灭之上，所以，庞青云带人抢了粮食后，兴奋地大喊！

“哎，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里大吃一顿！”

然后，众人随即欢呼起来，这恰恰就是历史中无数民众最心底的声音

人相践踏

除了天不时、地不利之外，庞青云救世的理想，还有一个最大的困难，那就是人不和。彼时人对人的吞噬和践踏达到极点，而这种践踏的根本原因，在于一个今天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陌生的词汇，那就是【内卷】。【内卷】一词，早先是美国人类学家，用于描述爪哇岛稻作农业时，所使用的词汇。后来中国社会科学家 —— 黄宗智先生将这个词汇引入，恰恰就是用于形容明清时期，长江三角洲地区出现的农业生产困境。

即在人多地少的情况下，不断地投入人力，但却完全无法获取相应比例的回报，【内卷】不仅带来低效和消耗，也伴随着诸多副作用。比如说因为人多，所以人力成本就低，人力成本低，就可以随意地挥霍人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农业设备的推广使用，使得【内卷】，地区的生产力在低水平中长久停滞不前。

然而，越是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地区，就意味着越有依赖人力，而越要依赖着人力进行重体力劳作的地方，女性的劣势就越大，她们经济和社会地位就越低。当情况发展到极端时，一些女性甚至会失去自我谋生的能力，完全沦为男性的附庸，甚至财产。

徐静蕾饰演的扬州瘦马 —— 莲生，就是这种矛盾的产物，所谓的扬州瘦马是一种针对年轻女性的人口买卖和奴役，多见于明清时期的南方。

具体解释

瘦马是一个对女性带有侮辱性的词语，意为可以对女性任意摧残和蹂躏，如同役使凌虐弱小的马匹一般。

 

为何称为“瘦马”。因为从事“养瘦马”的牙公和牙婆低价买来贫家幼女，养成后再高价卖出去，这和商人低价买来瘦马，养肥后再高价卖出的经营方式一样，所以人们就称这类女性为“瘦马”。

 

所谓的“养瘦马”，只不过是明清时期对青楼行当的一种别称罢了。这里的瘦马，很明显并不是我们现代人眼中的那种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确切地说，是古代的贫苦人家中面容姣好的女孩。至于为什么将她们称为“瘦马”？

 

说法有好些，有说法是因为贫苦人家家境贫寒，导致女孩们无法获取足够的营养，所以身体瘦弱，因此得名“瘦马”。不过，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因为白居易的诗中曾经写到：“莫养瘦马驹，莫教小妓女。”这一诗句，于是后人便将瘦马和妓女相关联，养瘦马便成为了青楼行当的别称。

 

那么，养瘦马这一行当又是怎么兴起的呢？又为什么会被冠上“扬州瘦马”这一称呼呢？原因其实也并不复杂，因为有需求自然就会有供给。所以，这里就要谈到另一个当时的著名群体——扬州盐商。清朝，两淮地区（淮南淮北），由于地处河运的枢纽要道，大量拥有着政府特许的具有垄断食盐运销经营特权的食盐专卖商人们定居于此。靠着国家的统购统销，以及高昂的市场价值赚得盆满钵满的盐商们，物质生活极度奢侈，以至于给人一种有钱不知何处花的感觉。

 

既然物质生活已经无法得到更进一步的满足，那就只能在所谓的精神需求上寻求更高的要求。盐商们既积极地赞助本地的文化事业和文化名人，还追求更与众不同的娱乐方式。于是，为了满足在这种环境下孕育出来的盐商们的变态性心理，“养瘦马”的风气在这一地区风气极盛，其中以扬州为最盛，以至于被冠上了“扬州瘦马”之名。

 

需求既然有了，自然的考虑供给从何而来。既美丽又知书达理还精通各种娱乐方式的女子，在古代肯定是很稀缺的。不过，对于那些专门以这一行当谋生的人来说，这并不是难事，既然难找，那就不找，只需要找点漂亮姑娘然后自己培养就行了。和培养出来的姑娘卖出的价格相比，培养的费用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方法想通了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人贩子或是青楼的老鸨们，专门到那些家中有面容姣好的女儿的贫苦人家家里，或是以利诱之，让父母主动出卖自家女儿；或是直接诓骗，使父母及女儿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着这些人去“享福”，等到得知真相后早已追悔莫及。

 

然而，扬州瘦马 ——莲生在影片中跑过的两个贞洁牌坊，却体现出古代女性命名的另一个极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影片里两个牌坊上的大四分别是【真顺留芳】和【节动天褒】。这八个字在现实中来自于【庵上石坊】，此石坊位于山东安丘市西南庵上村，建于公元1829年。前面提到的八个大字刻于这个牌坊上部正中的东西两面，关于这个【贞洁牌坊】所代表的事迹，在外人看来颇显荒诞离奇。

常见版本的传说，是当地一位女子王氏，在婚后因男方原因未能同房，后男方突然病逝，王氏坚持恭风双亲，并为亡夫守节十一年，最后离世。于是男方家族出资为其建立其坊，这个传说很可能是民间人士为了增加戏剧色彩，而进行了夸张演绎，但其彰显出了价值取向，却是鲜明甚至血淋淋的，这一样与【内卷】有关。

 

同时，人多地少的【内卷】困境，让无数民众生活在极度的匮乏之中，而这也放大了亲子不确定性的恐惧。全家饿着肚子拼死拼活养大的孩子，还是不是自己的，这对于广大贫苦阶层来说，无疑是噩梦。加上早期文化规训的巨大惯性，对女性贞洁歇斯底里的强求和吹捧，成为【内卷】大潮中，自上而下的社会共识。

 

清代，在贞洁牌坊的问题上，甚至有过在今天看来匪夷所思的规定，康熙年间《大清会事例》里有载，妇女抗拒强奸死亡，可按照节妇旌表，也就是说当地的地方官给您家里三十两银子，让本家建立牌坊。后来嘉庆立牌八年又规定，如强奸已成，且暴徒逃遁，其妇当日死，则减半给予旌表，第二天再死，则扣除建坊银两。这造成一个后果，就是受害女性被强奸后死得越早越好。

 

牌坊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强奸者的共犯，可见清代中后期，社会对女性贞洁的强求，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一边是被肆意圈养贩卖乃至玩弄女性，一边又是教唆被强奸的女性马上自杀，这看似极端对立的两件事，以我之见，都是清代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深刻矛盾的产物，是人口和土地困境的延伸，两者在观念层面上南辕北辙，但物理层面上却本出一源。

陈克辛导演当年拍摄这一镜头用意，可能只是为故事服务，但却无意中用寓言般的方式，彰显了那个故事时代背景下最深切的沉重。《投名状》的故事是假的，但【扬州瘦马】和【贞洁牌坊】却是真的，孕育出这两者的阴森也是真的。

在《投名状》中还有一段情节，更加深刻的表现出，妇女在乱世中的悲惨命运，并直接引发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对撞。庞青云在攻下一座城市后，正好遇到自己的队伍里的少年士兵侮辱妇女，他当场下令要将两人正法，也正是在动手之前，庞青云和赵二虎有了一段意味深长的对白。

“从前我做官的时候，在街上看见一个捕快，抓着一个穷人见着就打，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因为他穷，而这个穷人并没有怨言，好像一切都是天公地道的，从那天起我就发誓，如果我做主，这件事就决不能再发生！你们投军是为了是不让别人欺负，现在我告诉你，不光你们，全天下的百姓，都不能让人欺负，我们要做的是这样的大事！”

庞青云也重视介绍这个机会，说出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为天下主持公道。

其实，这个侮辱民女和主持公道之间的矛盾，在真实的历史中也是存在的，湘军军纪的崩坏就是这一矛盾的集中体现。在曾国藩组建湘军早期，其实有着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他招募很多朴实的农民作为士兵，又任命了一批儒家知识分为军官，满怀着【救国救民救天下】的理想，开始和太平军作战。

不得不说，在早期湘军的军纪还不错，很少滋扰百姓，勒索百姓的军官甚至会被当众处决。队伍上还编了一首【爱民歌】，让士兵们传唱，提升大家的思想觉悟，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湘军开始出现一些令人不安的变化。

首先是长久而惨烈的战争，让作战人员不断消耗，为了补充人力，湘军就开始放宽招兵条件，一些其他部队的溃军和降兵也纷纷加入。这些人虽然有作战经验，但是道德水平极其低下，来自儒家书生的那套说教，对他们根本没用。再有，就是后勤保障出了问题，湘军开始出现发不出军饷，乃至引发哗变的情况。

这支部队不仅失去了理想，也失去了保障，在这种情况下，湘军要想继续作战，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利驱之，让士兵肆意抢劫，当初那是有朴实农民和逐家实施分子组建的部队，变成了一个充斥着人渣和墙头草的流氓团伙。以至于在之后的九江、安庆、南京，犯下了三次恐怖的屠城暴行。

特别是最后，南京被攻破时，清军士兵肆意抢劫和施暴，在大街上虐杀幼童引以为乐，无数的女性和财产被劫掠而去，最疯狂的是湘军里有个将领叫李臣典，是曾国藩的得力干将，破城后竟然一夜之内连御十女而死。这可是曾国藩身边的高级将领，从这个细节来看，湘军最后可谓堕落到连妈都不认识了。

湘军虽虽然取得了最终胜利，但是当年救国救民的理想早就荡然无存，也许在一个天崩地裂的末世中，【活下去】和【当好人】这两件事儿本就难以两全。而这种【活下去】和【当好人】之间的矛盾，在接下来的一幕屠城情节中，被放大到了极致。成为后来主角三兄弟之间反目的直接原因，这就是【苏州杀降】。

【苏州杀降】在历史中真的发生过，只不过事发原因和影片情节有很大出路，在影片中，庞青云因为军粮不够，为了保证后方安全，下令将苏州城内的太平军全部杀光。在真实历史中，下令屠杀太平军的将领是李鸿章，这件事的经过简略来说是这样的。
李鸿章带着清军围了苏州，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太平军内部这些将领对城内最高指挥官心怀不满，于是私下串通清军，希望能里应外合投降朝廷。但太平军和清军毕竟是死敌，双方都信不过彼此，需要找一个中间人做担保，找谁呢？找一个叫戈登的英国人，戈登是英国皇家工程部少校，受英国委派，来到清帝国，配合清军打击太平天国。这个人虽然是个外国军人，在中国土地上执行军事行动，但是特别认死理，这让一些中国人印象深刻，觉得这个外国军官在为人处事上可行，和清军是不同的。

所以，在双方关于投降事宜进行谈判时，太平军就要求戈登作为担保人，戈登也信誓旦旦地向太平军将领承诺，投降献城之后保证他们的安全，于是双方就达成了协议。之后，城内投降的太平军里应外合，帮助清军拿下了苏州，李鸿章的部队接管了苏州城。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儿，一切还算顺利，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发展，让所有人都傻眼了。之前投降的几位太平军将领，突然又向李鸿章提出了进一步要求，而且条件非常苛刻。首先，这些太平军将领要求保留自己的部队，并且继续控制苏州的大部分地区。第二，朝廷要给他们这些降降封官，还得是总兵和副官一级的职务，封到哪个省，哪个位置都得给说清楚。

李鸿章看到这条件都傻了，心说：【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朝廷对降将的规矩是先抚后察，这意思就是说先不追究你们的责任，看你们后续表现，如果你们要是痛改前非，给朝廷立功，那再按规矩赏你。可是你们呢，你们现在这些人刚投降，还啥都都没干呢，就敢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

最刺激李鸿章的一点，就是这些太平军降将没有剃头，回顾影片的镜头，就是清军在攻陷城之后，老百姓就得在路边剃头。在战争中，太平军治下的人如果投降了，第一件事就是剃头，表示重新认同新王朝的统治，但是，苏州城的太平军降将在提出条件时就没有剃头。在李鸿章看来，哪有不剃头，还带顶戴花翎的规矩呢？

李鸿章当时陷入巨大的灾难之中，这些条件太苛刻，答应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答应对方要是翻脸，那场面就不可收拾。李鸿章在思量了三天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几个太平军降将召集在一起，安排的刀斧手将其全部杀光，然后事先做好准备的清军，立即冲入城内清剿太平军士兵，约有杀了两万多人。

在苏州杀降的时候，戈登不在现场，事后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整个人气疯了，心想：【这场投降是以我的信誉做担保，你李鸿章背信弃义，岂不是让我的人格也一起破产了？】当时戈登气到什么程度，不仅拒绝了所有来自朝廷的赏赐，还拔出手枪到处找李鸿章，要和他决斗。

 

然后戈登还表示，要把苏州城还给太平天国，自己率领的常胜军也要调转炮口，攻打李鸿章的部队。甚至于戈登还专门做了一个道场，祭奠苏州城被杀的太平军将士门，自己花钱请道士超度他们的灵魂。后来经过多方斡旋，李鸿章对外发文，表示在苏州杀降中，戈登毫不知情，并专门向各国使团写信说明了此事，也算是替戈登挽回了声誉。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儿体现出了那种残酷和荒诞，却是戏耍不去的。影片中，苏州杀降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但并不是因为粮食，而是出于政治。这场惨剧，真正的受害者是被历史裹挟进战争中的平民士兵们，正所谓战也死、降也死，无论如何都得死。很多像李鸿章一样的传统官僚眼中，只有剃头的顺利和留法的逆民，在他们腐朽落后的世界观里，本就没有什么劳苦大众和无产阶级一说。

在这般末世中，太平军将领所说的那句

“让士兵回家务农，不要羞辱城里的百姓！”

只怕，是个永远的泡影

幻灭与方向

“臣庞青云，叩请太后免除江苏地区百姓三年的税赋，休养生息。”

此话一出，大殿里几乎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空气温度瞬间都下降了十几度。

在庞青云看来，他这是在为朝廷分忧，江苏多年战乱民不聊生，如今平复叛乱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养民，减轻民众赋税使不再产生新的流民，群众安居乐业天下才能太平。

“准奏！”

大殿安静了足足一分钟，终于传出了这两个字。

但是这两个字也结结实实让太后起了杀心，这个庞青云留不得！他眼里竟然把百姓看得比朝廷重要，为百姓请命比忠于太后重要。

什么叫为官之道啊？你取得的成绩必须要说成是皇上的，处处给皇上树立威信，不要抢功劳，哪怕功劳确实是你一个人的。不然下面一个个臣子都居功至伟，人中龙凤的，皇上毫无建树，在百姓面前还有什么威严？其次，不让功劳，还要跟太后抢功劳，胁迫朝廷安抚百姓给自己挣清誉。这一点是任何掌权者所不能容忍的！

免除税赋的大恩，只能是太后给江苏百姓，绝对不能是你庞青云！

电影中有一个细节很明显，在听到庞青云叩请免除江苏百姓三年税赋的请求后，太后双手抓紧了衣服，这是把哀家家在火炉上烤啊，这是胁迫！

为了天下不乱，结果也只能是“准奏！”
 

庞青云本身生活在巨大的矛盾中，他是官军将领，却和土匪结拜，他要救天下百姓，却以无辜者的性命作为自己誓言的见证。他发出【兄弟乱我兄弟者必杀之】的誓言，却又偷偷地爱着兄弟的女人。最后，当他终于在九死一生中荣任两江总督，可以为他心心念念的百姓做事时，他又成为了官场的弃子，被朝廷和兄弟联手杀害。他豁出命想救国、救民、救这天下，但最后，他谁都没能救得了，就连他自己都救不了。

一个人总是有盖世的神武，但在面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根本矛盾时，也不可能有丝毫的还手之力，然而，这一切，他和同时代的中国人，根本就理解不了。清代作为中国最后一个帝制王朝，传统思想对现实世界的解释能力已达极限，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前，过去的理论武器已经失效，一个只知道忠军杀贼的武将，不可能救得了天下苍生。

要想真正地实现庞青云的理想，想要真正还这世界的公道，人们需要用全新的方式，理解并解释这个世界。太平天国覆灭之后的两年，在天王洪秀全老家不远处，一个名叫孙文的男婴诞生了，在之后很多年中，孙文和他的追随者们将继续思考，并实践救国救民的理想。
 

今天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下方，还刻着太平天国金田起义的浮雕，每年节庆之际，孙中山先生的巨幅画象都会屹立在纪念碑的正北方。而这个民族真正的出路，恰恰就在中山先生和另外另外一位伟人 —— 毛泽东那意味深长的对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