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的诗是大唐诗域中的一块奇葩，因为他总是力图用诗句传达佛理禅心。他的佛理禅心往往掩映于山巅云端、水缘林间，每每在对自然的沉吟之中生发对生的思考，这样的自然是本真可爱的。读他的诗，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步履轻灵，却拥有坚实的力量，温和而又完全不可拒抗地融入人的灵魂里去。

 

在《终南别业》这首诗中，摩诘以寻常的隐逸意象和不寻常的情感体认描述了一种合乎人类天性的生活方式：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此时的诗人刚过四十而已，虽说古人寿命不比今人，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但四十也只是不惑之年，经历了人生的起起沉沉后，王维开始厌倦尘俗事务，而佛教的空观，更使他看破世事，任遇随缘，与世无争。

兴致一来，就独往山中，信步而行，山中美丽的景色只有他一人欣赏。诗人随兴而动，只身独游，赏景怡情，自得其乐，随处若有所得，不求人知，自己心会其趣而已。

 

顺着水流而行，不知不觉，就到了流水尽头，看来是无路可走了。是退身而返，还是继续寻求新路？诗人没有犹豫，他只是索性就地坐下，看山中白云悠悠升起。行至水穷之处的诗人，并没有丝毫的怅惘，而是随遇而安，坐下静观云起。面对悠悠白云，诗人的心境也同它们一道，空无挂碍，悠闲自在地随处飘游。这样的境界，不正是最自然、最和谐的吗？

偶然遇到了山林中的老人，便与他谈笑起来，忘了归期。

 

其实不止遇见林叟是偶然，出游本就是乘兴而为，带有偶然性；“行到水穷处”是偶然；恰能看到“云起时”又是偶然。正因处处偶然，所以处处都是“无心的遇合”，这更显出诗人心中的悠闲，如行云流水，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在佛家这大概是一种慧，王维总是气定神闲，失意反而显出高贵。他让我们觉得，一个人可以活得又干净又清醒，又苍茫又温暖。